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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底是香港電影離不開政治,還是政治和藝術創作之間本就曖昧?自《十年》之後,出現了不少帶有政治隱喻的寓言/預言電影,例如《樹大招風》揭示出97前後的社會局勢丕變、《老笠》暗喻權力與階級、《選老頂》嘲諷假普選。一時之間,人人不再噤聲,個個有話要說。確實,如若「今時今日你老母買條菜都係政治」,那麼政治藝術共冶一爐的現象也是理所當然。不過比較讓人意外的是,就連陳木勝執導的中港合拍片《危城》也影射了香港當前的社會時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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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主要圍繞在一座名為「普城」的山間小城發展。時值民國初年,軍閥割據,內戰不斷,惟普城在保衛團團長楊克難(劉青雲飾)的掌管下還算太平。此時,一批難民前來尋求庇護,不久後軍閥少帥曹少璘(古天樂飾)也進了普城境內,並濫殺三條無辜的人命。為此,楊團長將他繩之以法,並下令處決。無奈曹家勢力龐大,更以全城居民的生命作威脅,普城頓時成了危城,使得楊團長陷入兩難:究竟要捍衛公理正義,或是屈服於強權呢?
陳木勝在訪談中透露,創作《危城》的出發點源自於武俠世界,而劇情的結構其實很簡單,講的就是正邪對立。或許行俠仗義恰好切合中國主旋律電影的要點,才讓《危城》躲過審查,但看在香港(和台灣)觀眾眼裡,顯然是不一樣的風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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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先是故事舞台「普城」,它既是陳木勝口中的「普通的城」,可又不免令人聯想至「普選」,對香港的投射不言自明。普城的地理環境使其遺世而獨立,楊團長家族幾代長居於此,並暫管當地的治安,使百姓得以安居樂業。換句話說,即使普城地處中國,卻比較像是一個自理、自治的特別行政區,故而就算外界陷於國共內戰的烽火之中,普城仍被難民們視作安全的所在,「天下雖亂,普城規矩不亂,」楊團長如是說。這句話聽來十分熟悉。陸劍青、梁樂民執導的《寒戰》系列電影中,不斷強調香港是個法治的社會,更因此號稱是全亞洲最安全的城市。由此見得,普城與香港的連結其來有自,並非過度解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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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,曹少帥的侵門踏戶證明了普城根本無法置身事/世外,更戳破其法治的安全神話。曹少璘甫出場便將其粗暴無禮、目中無人的跋扈個性展露出來,隨後將人命作為遊戲賭注卻又出爾反爾的行為,更是將法紀規矩視為無物;因為他就是強權。陳木勝塑造的曹少璘極為扁平,但功能性非常明顯,特別是他手中時時握著的那把黃金手槍,正是金錢與權力的象徵。不難看出,曹少璘的角色設計影射了「我爸是李剛」的事件,同時也是對強權的嘲諷。話雖如此,面對強權壓境,又有多少人能挺直身骨、迎面對抗?當原有的法治與規矩蕩然無存之後,身家性命受到威脅,一片人心惶惶,更是利於曹營的統治。就像《十年》的〈浮瓜〉所描述,中國政府為了加速在香港推行「國家安全法」,策動了一起恐怖攻擊,企圖引發民眾恐慌。於是乎,最終還是造就了「強權之下無公理」的悲哀景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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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不是所有人都打從心底屈服於強權,很多時候只是為求平安,萬不得已之下的選擇而已。譬如浪人馬鋒(彭于晏飾),多年前和鏢局師兄張亦(吳京飾)遇上魚肉鄉民的狗官委託押鏢,但他不僅強占人家妻子,又殺死護妻心切的男人,逼得極富正義感馬鋒動手意欲殺掉狗官。只是,這一出手賠上的可能是鏢局上下兩百條人命,馬鋒雖覺無奈,但也只能罷手。此後,馬鋒便藏鋒於鈍,蒙起眼睛,任憑那匹名為「太平」的馬帶著他四處逍遙。如同曹少璘,馬鋒的角色設計同樣寓意明顯:他象徵著縱有良知,卻不問世事、獨善其身,只願朝向平安之路前行的普羅大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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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若所有人都選擇睜一隻眼、閉一隻眼過活,那麼正義與公理還存在嗎?是故楊團長才會說:「公義要有人去做,要有人執行才存在。」相較於其他人,楊克難可說是片中的孤獨英雄,是唯一堅持正義公理的人物。尤其是他和共事30年的廖甲長(廖啟智飾)在橋上的對話,字字珠璣,更警惕了所有香港人(和台灣人)。面對強權,廖甲長苦口婆心勸說:「先跪下吧。」楊團長卻反問:「難道給他們跪下就能保住性命?」雞蛋衝撞高牆難免要付出代價,反正人終歸一死,既然抗爭是死,屈服也是死,何不死得有價值一些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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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危城》的結尾固然在意料之中,卻鋪陳得略嫌粗糙,甚至一廂情願,有種中國抗日神劇的既視感。不過,作為一部「傳達正面訊息」的寓言電影,陳木勝會做出這樣的安排實在無可厚非。在這最好也是最壞的時代,或許陳木勝仍樂觀地期盼著,有一天會出現一位捍衛公義的英雄,並帶領香港人走向一片光亮的世界。

 

撰文:張冠倫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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